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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蝶衣拎着珍珠手包推开瑞蚨祥的雕花门,晨风卷着百乐门残留的香粉味扑进店堂。绣娘阿珍正咬着半块定胜糕,豆沙馅沾在嘴角:"蝶衣姐快来!吴婶特意给你留的蟹黄馅,说是跳完通宵舞得补补元气!"
"小馋猫,仔细把绸缎沾上油星子。"林蝶衣用绢帕替她擦拭,腕间的翡翠镯子滑到肘弯叮当响。月白旗袍的云肩上别着昨夜伴舞的红山茶,露水在金线绣的夜莺翅膀上凝成碎钻般的光点。
账房先生从老花镜上沿瞄她:"林小姐昨夜好风光!孔三少爷那只金表砸在鼓架上,把乐队老赵的假发都吓歪了。"他故意把算盘珠拨得噼啪响,"听说后来在后台追着您赔礼?"
"您老耳朵倒灵光,"林蝶衣旋身坐在太师椅上,旗袍开衩处的银杏叶徽章擦过案几,"那金表我让锅炉房老张熔了,打了十二把汤勺给慈幼院。"她指尖掠过湖蓝色绸缎,惊起一片金粉,"您瞧这杭纺多衬慈幼院义演的《洛神》水袖。"
小学徒捧着量衣尺蹭过来,软尺缠成了麻花辫:"林、林姐姐,王嬷嬷让我问......"话没说完就被阿珍拍了下后脑勺:"结巴什么!好好说!"
"慈幼院的孩子们想......"小学徒脸涨得通红,"想在您舞裙上绣他们的名字......"
林蝶衣噗嗤笑出声,百乐门的夜巴黎香水味惊醒了柜顶打盹的虎纹猫。"傻小子,这主意妙!"她摘下翡翠镯子当镇纸,在绸面比划道:"在裙摆暗纹里绣如何?演出一转身,星星点点的名字像银河似的。"
阿珍突然从绣筐翻出五彩丝线:"用这个!上周教孩子们染的,茜草根的红,栀子花的黄......"她扯开线团,阳光穿透彩线在柜台上投出彩虹,"吴婶说这叫\'慈幼院七彩\'!"
门口铜铃叮当,吴婶端着热气腾腾的蒸笼冲进来:"趁热吃!蟹黄汤包配茉莉香片!"她粗粝的手指捏着青花瓷杯,"蝶衣啊,少喝咖啡,这茉莉花是慈幼院女娃晒的。"
账房先生吸溜着汤汁打趣:"吴婶偏心,我昨儿讨杯茶还被你敲了三枚铜板!"
"您老喝的是明前龙井!"吴婶叉腰瞪眼,"这是孩子们采的野茉莉,能一样么?"她突然压低嗓子,"锅炉房老张让我带话,新打的黄铜汤勺刻了\'慈幼\'二字,比孔家银楼的标记还气派!"
小学徒突然指着窗外惊呼:"快看!慈幼院的娃娃们来了!"玻璃窗外,七八个孩童举着竹篾编的星星灯,灯面上歪歪扭扭写着"林姐姐跳舞好看"。
林蝶衣提着裙摆跑出去,珍珠项链在晨光里晃成光链:"小萝卜头们怎么逃学?"
领头的羊角辫女孩举起油纸包:"王嬷嬷让送来的!说林姐姐改衣服费眼睛,这是野莓蜜饯!"孩子掌心还粘着蜜糖,顺势在林蝶衣的湖蓝绸缎上按出个小手印。
"哎呀脏了......"女孩慌忙用袖子擦拭,却被林蝶衣捉住手:"正好添个月亮!"她捻起金线在掌印旁绣了弯月,"今晚跳《嫦娥奔月》,这就是广寒宫的糖渍月亮!"
日头爬上瑞蚨祥的金匾时,林蝶衣的新舞裙已初具雏形。阿珍将孩子们的名字绣成暗纹,吴婶的蟹黄香混着野莓甜味萦绕在绸缎间。账房先生突然摘下老花镜:"林小姐,这匹杭纺瑞蚨祥捐了!"
"那怎么成!"林蝶衣急得站起身,翡翠镯子磕在柜台上。
"就当广告费!"老人狡黠一笑,"等您穿着这身跳上《申报》头条,全上海的名媛都得来抢同款。"他拨动算盘珠,"到时候每卖一匹杭纺,抽三成给慈幼院买课本!"
晨光穿过五彩绣线,在舞裙上织出流动的虹。林蝶衣望着绸缎出神,恍惚看见慈幼院的孩子们捧着新课本,在虹光里念诵《洛神赋》。百乐门的霓虹碎影,终是化作了人间烟火里的温柔星光。
"劳驾把腰线放出两寸,"林蝶衣旋身时,百乐门的夜巴黎香水味惊醒了柜顶的虎纹猫,"上回赈灾义演跳《渔光曲》,勒得我差点把吴婶的生煎呕在周行长西装上。"
绣娘们吃吃笑着展开绸缎。突然有个泥猴似的孩子撞进店门,赤脚在青砖上踩出湿漉漉的鞋印:"林姐姐!闸北收容所的王嬷嬷犯心口疼,吴婶让你带瓶南洋药油去!"孩子怀里揣着半块咬出月牙印的粢饭团,米粒粘在林蝶衣的貂皮披肩上,活像撒了一把碎玉。
陈默正蹲在门口拍瑞蚨祥的鎏金匾额,见状摸出块奶油太妃糖:"小兄弟,带我去收容所拍几张照片可好?"孩子警惕地后退半步,却被林蝶衣的珍珠项链晃花了眼——那串珠子突然散落,骨碌碌滚向街角的生煎摊。
"劳驾陈记者搭把手,"林蝶衣的绣鞋尖轻点满地珍珠,"上个月义演捐了耳环,这串珠子再捐了,我可真成光杆牡丹了。"她说话时眼波流转,百乐门的胭脂在晨光里褪成温柔的霞色。
暮色漫过黄包车的铜铃时,瑞蚨祥的绣娘还在赶工。林蝶衣拎着吴婶特制的蟹粉生煎进来,油纸包上印着"慈幼院义卖专供"的朱红戳记。"阿珍姐歇歇,"她捻起块生煎喂给绣娘,"尝尝这蟹黄,比百乐门厨房的还鲜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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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, '>')('绣棚上的湖蓝绸缎突然泛起涟漪——弹棉匠老李扛着新絮的棉胎撞进门,棉絮沾在林蝶衣的貂毛领子上,活像落了层雪。"对不住对不住!"老李慌忙用袖口擦拭,却把机油抹成了水墨画,"这是给慈幼院娃娃们添的冬被,林小姐摸摸,比百乐门的波斯毯还软和。"
陈默的钢笔突然滚落,在青砖上划出道墨痕。他俯身去捡时,瞥见棉胎里缝着张字条:"闸北缺药,速筹盘尼西林二十盒。"抬头正对上林蝶衣似笑非笑的眼神,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叮咚轻响,恰巧盖住了门外宪兵队的皮靴声。
林蝶衣的绣鞋尖勾起半截棉线,翡翠镯子叮咚轻响:"陈记者对棉胎这般上心,莫不是要写篇《论棉花的一百种拍法》?"她眼波流转,百乐门的胭脂香混着蟹黄味扑在陈默鼻尖,"上回您拍的慈幼院娃娃啃窝头,害得吴婶连夜蒸了三笼糖三角赔罪。"
陈默扶了扶歪斜的眼镜,瞥见棉胎里露出半片泛黄的识字课本:"林小姐这冬被绣工别致,倒像是把《三字经》缝进了棉花里。"
"哟,好眼力!"林蝶衣突然扯开棉胎一角,露出歪扭的梅花绣样,"这是闸北收容所的小妮子们的手笔,说是要给每床被子绣朵不同的花——"她指尖点着棉絮里的彩线,"腊梅是锅炉房张叔教的,山茶是百乐门红姐传的,连这狗尾巴草都是跟门口黄包车夫学的!"
陈默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:"上周那张照片......"
"您那镜头怼得忒近,"林蝶衣突然抽出他胸前的记者证,用绢帕擦拭上面的油渍,"王嬷嬷说孩子们瞧见报纸后,把\'难民慰问站\'的牌子藏床底了。"她指尖划过棉胎里露出的识字本,"人家大名\'慈幼学堂\',您偏拍成\'乞丐领粥\'的架势。"
窗外传来孩童嬉闹声,三个流亡学生正教慈幼院娃娃扎风筝。林蝶衣推开雕花窗:"瞧见那穿补丁袄的丫头没?上月刚用百乐门的旧幕布给她改的衣裳,袖口还缝着夜场的亮片呢!"
陈默顺着望去,阳光下补丁间的亮片忽闪如星:"是我考虑不周......"
"下回要拍就拍这个!"林蝶衣突然往他怀里塞了串七彩棉线球,"孩子们用吴婶的染布废料搓的,说是要给记者的钢笔织个笔套!"
老李扛着第二床棉胎挤进来:"陈记者摸摸这床!里头絮的可是闸北女校捐的旧校服,娃娃们非说能闻见书卷气!"
林蝶衣突然噗嗤笑出声:"上周慈幼院演《岳母刺字》,小虎子把\'精忠报国\'绣在被面上,结果针脚太密硌得睡不着觉!"她扯开被角,露出团成球的乱线,"最后改成绣在枕套里,说梦话都在背《满江红》!"
陈默的钢笔突然被棉线缠住,林蝶衣俯身帮他解围时,发间山茶花落下一瓣:"听说您要写棉胎专题?不如把孩子们叫来——"她突然朝窗外招手,"小梅花!给记者叔叔讲讲你怎么把算数题绣进被子的!"
扎羊角辫的女童蹦进来,棉袄上沾满蒲公英绒毛:"林姐姐骗人!明明是你教我们在被角绣乘法表的!"她突然掏出块绣绷,"看!这是我绣的九乘九等于八十一,吴婶说能卖给洋人当东方秘术!"
陈默的镜片蒙上雾气:"这些......能拍吗?"
"拍呀!"女孩突然抢过相机,"但要把我的小黄鸭拍进去!"她从棉胎里拽出只褪色布偶,"这是林姐姐用百乐门窗帘改的,眼睛还是夜总会的纽扣呢!"
林蝶衣笑着往女孩兜里塞了块桂花糕:"去把\'编辑部\'都叫来!"转眼间,抱着各色布偶的孩童涌进瑞香祥,七嘴八舌地往陈默笔记本上按手印:
"拍我的拼音被子!王嬷嬷说错个字母扣颗糖!"
"拍我的星星被!弹棉大叔教我认北斗七星!"
"还有我的......"跛脚男孩举起绣着歪扭汽车的棉胎,"等阿爸从前线回来,这辆棉花汽车带他逛大世界!"
暮色染红棉絮时,陈默的笔记本贴满孩童涂鸦。林蝶衣倚着绣架咬生煎:"如何?比您那些苦大仇深的照片生动吧?"
"确实......"陈默望着相机里小梅花做鬼脸的照片,"这组报道就叫《棉胎里的春天》?"
"俗!"林蝶衣的绣花针在暮色里划出银弧,"不如叫《会呼吸的棉花》——"她突然用针尖挑起棉絮,"你听,这棉花里缝着背乘法表的声音,绣着认北斗星的秘密,还有......"
窗外忽然飘进童谣声,孩子们抱着新棉胎跑过石板路,吴婶的呵斥混着老李的棉弓嗡鸣:"慢些跑!当心摔了你们的宝贝新闻!"
陈默的钢笔终于流畅起来,在染着蟹黄油渍的稿纸上写下:"当战火席卷申城,有一群人在棉絮里播种春天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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